【楼诚/庄季】【全国Ⅰ卷】归根
本文是楼诚2017高考作文系列联文，选择题目为全国Ⅰ卷。
以下正题。
材料：[2017全国Ⅰ卷]
据近期一项对来华留学生的调查，他们较为关注的“中国关键词”有：一带一路、大熊猫、广场舞、中华美食、长城、共享单车、京剧、空气污染、美丽乡村、食品安全、高铁、移动支付。
请从中选择两三个关键词来呈现你所认识的中国，写一篇文章帮助外国青年读懂中国。要求选好关键词，使之形成邮寄的关联；选好角度，明确文体，自拟标题；不要套作，不得抄袭，不少于800字。
关键词：中华美食，长城，京剧
『壹·泛涟漪』
这天，庄恕接到了一个大学同学的电话。
对方的语气听上去很是着急，急切而又客气的询问他能不能帮自己一个小忙。
“什么事？”
对方这才说了缘由，原来是这几年他在法国进修，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华裔朋友，一直想回中国看看，但苦于没有认识的人，加之他是在法国出生的，对中国不熟悉，思前想后，就想到了庄恕。
也不是什么难的任务，就是让庄恕带着人去北京转转，看看他的故乡，也就一天的时间。
庄恕想想说行，你把他电话给我。
对方忙在电话里道谢，说随后就把联系方式发过来。
过了一会儿，庄恕点开邮件，显示的是一张大男孩的照片，背景是凯旋门，男孩穿着一身普通的运动服，带着棒球帽，站在广场上笑弯了眼。
底下是朋友发来的航班信息，庄恕看了一眼，是明天上午的飞机，大概10点左右会到机场。
庄恕看看时间，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发给了季白，附带一条语音。
“你明天有空吗？”
不多会儿季白就有了回复，简简单单的，却看的庄恕露出了微笑。
“行吧，我和李局说一声。”
幸好嘉林与北京已经开通了城际高铁，一大早庄恕拉着季白赶往北京，下了高铁本来是要倒地铁的，却没想季白直接拉着他在北京的胡同里七拐八拐，来到了一家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小店。
季白一进去就敲敲柜台，“老胡，你的车在哪？”
柜台后的人不耐烦的换了一下睡觉的姿势，抬手给季白懒懒丢过来一串钥匙。“你他妈小心点，上次给我送回来的时候你看看你搞回来的还是不是车？”
“你别以为我最近忙就不知道你现在这车是新换的。”季白翻了个白眼。“行了行了不打扰你睡觉了，谢了啊。”
好险，他们赶到机场的时候正好是飞机落地。季白坐在车里懒懒的看着庄恕在出口处等人，人流在他身边穿穿梭梭，可是庄恕就是没有找到他要等的人。
有人从身后拍了下他肩膀，“庄医生？”
季白看着庄恕领着一个大包小包的男孩子过来，忍不住问了一句，“这就是要你接的人？”
男孩却是愣在了当地，他看看庄恕，又看看季白，摇摇头。“太像了……”
“像什么？”
“啊，没事……”男孩摇摇头。“庄医生，我们去哪？”
庄恕倒是被他一问忍不住好奇了起来，“你不要先去酒店放行李吗？为什么突然间这么着急？”
好似刚反应过来，男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“我太着急了。”
『中华美食』
男孩也是一个爱吃的人，路上庄恕和他聊天的时候才得知，男孩小时候一直是他两个伯公在照料，听祖父说，他们幼年在上海长大，那时家中是沪上大户，家庭教养自然是十分严格。
“这和吃有什么关系？”开车的季白听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好奇起来。
“还不是我那两个伯公。”男孩说起他两个伯公略有些无奈，“我大伯公口味可讲究了，听祖父说从前就这样，硬生生把我二伯公练出了一手好厨艺，当时教育我‘食不言寝不语’的时候，只要我犯了，我大伯公就亲自下厨给我做饭。”男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怖的神情，“我大伯公的做饭水平……真的是一言难尽。”
一路上庄恕和季白一直在听男孩聊他两个伯公的事，他说他两个伯公并肩走了几十年，到老终于能平和的生活着。说到这儿，男孩笑了笑，“就像你们两位一样。”
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季白忍不住问了一句，“我们两位怎么了？”
“看着自己爱的人的眼神与看普通朋友的眼神不一样。”男孩道，“这眼神就是我大伯公看二伯公的眼神。”
车行到一处看上去有些冷清的小店门口，男孩跳下车，率先跑了进去。庄恕和季白不紧不慢的晃进小店，正好看见男孩大包小包的买。
“你买这么多干什么？”
男孩神秘的眨眨眼，“一会儿告你。”
他认真的选着零食，凡是选上的都打包了一大份。他选的花样也多，几乎每种都拿了点，花花绿绿的一大堆，放在柜台上等着他付钱。
男孩停下来结账，礼貌的向店主道了谢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。
上了车，男孩刚放下东西，季白就忍不住再次问了起来。“你刚才还没说呢，买这么多干什么？”
“给我伯公和祖父带回去。”
三个老人，应该也吃不了这么多吧？季白心里疑惑，男孩却看出他所想似的，笑着解释，语气中带了一丝无奈。“我大伯公喜欢吃这些零食，我祖父也喜欢——”
“而且我大伯公没吃够，我二伯公就会把我祖父的拿一份给我大伯公。”
男孩说着他的家庭，脸色柔和。
庄恕忍不住笑了。“那你有这样的家庭，真的很幸福。”
“是啊。”男孩点点头，“要不是我这次回来时间紧，我本来还想回趟上海来着。”
“有事吗？”
男孩想了想，方才回答道。“祖父他们毕竟是在上海长大的，我想回去替他们看看原来的家——听说现在改成了青少年活动中心，再帮他们带点桂花糕回去，老人念叨了好久了，可是你也知道，法国那地方，怎么可能买到中国的糕点。”
“还有就是，我要回去，试着找找我姑祖母的坟。”
正要发动汽车的季白停了动作，扭头看着男孩。“你姑祖母……过世了？”
男孩笑笑。“解放前姑祖母就过世了，伯公说，姑祖母当时葬在了苏州的祖坟，但是你也应该也明白，过去的年代，那祖坟完好无损保存下来，难。”
看着庄恕和季白沉默下来，男孩敛了神色。“别想了，都是过去的事，走走走该去长城了，路上我给你讲我伯公的事。”
『贰·堪回首』
男孩说，他伯公很了不起，抗日战争的时代里，他两个伯公保的家在乱世中安然无虞。
他说本来伯公不想把祖父扯进这些黑暗中随波逐流，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，机缘巧合下，祖父也被卷了进去。
“现在我大伯公偶尔喝醉了还是会骂一个疯子。”男孩笑着说，“我二伯公也就跟着他一起骂，骂完了再骂我祖父。”
“那你祖父不反驳吗？”
“哪儿呢，他要是反驳，我祖母也会帮着伯公说他。”
伯公真的很让他敬佩，乱世中的风雨飘摇，上海又在风暴的中心，他的伯公硬是在风暴里为家撑起了一片安然的天空。
“后来呢？”
男孩摇摇头。
后来还是散了。伯公说，他们亲眼看着姑祖母在上海火车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，听见祖父扒着火车车厢门哭的撕心裂肺，却也只能跟着火车渐渐远去。
“二伯公说，那是大伯公第一次落泪。”
他们风风光光地安葬了姑祖母，过了几年，战争都结束了，伯公捐了上海的家产，又在安排下去了北京，和我祖父团聚。
伯公说那时看见我祖父已经有了我大伯，小孩子圆滚滚的在床上打滚，看见风尘仆仆赶到的伯公，脆生生的喊了声伯伯。
祖父那天请了假没有上班，看见我伯公前来也忍不住掉了泪。
我祖母就笑他，说祖父大男儿哭什么。
祖父说，他想起伯公曾经和他讲的，说有人说过，等到战争结束，要买好多好多酒，拿大缸盛着放在门口，供来往的人痛饮。可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。
祖母说，当时他一扭头，发现大伯公也落了泪。那应该是大伯公第二次落泪。
后来，他可能再没有落过泪。
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『长城』
“伯公到了北京心心念念的就是能去长城看看。”男孩说，“可是没去成。”
后来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，三大改造什么的接二连三的涌来，伯公和祖父都清楚自己的身份，于是抽了个机会，离开了。
在法国定居后，大伯公继续在巴黎大学做他的经济学教授，二伯公是他的助教，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画两张画，画好了就裱起来挂在家里装饰。
再后来，生活渐渐安定下来，伯公也闭口不谈当年的事，只是总是叹一口气，可惜不能再回国看看。
季白眨眨眼，“所以你的伯公和祖父再没回来过吗？”
男孩摇摇头，跟季白解释。“一开始是回不来，后来是老了，跑不动了。”
说话间季白停了车，“到了。”
许是因为正逢一个工作日，长城上的人不太多，但是不算少，男孩拿着相机，透过每一个瞭望口摁下快门，一个一个的，细心又认真。
季白靠着城墙站着，看着男孩认真的背影慢慢的越离越远，他掏出手机，冲着庄恕招招手，“庄恕，过来。”
手机里的p图软件很快识别出了人脸，庄恕看见自己被加上了几点猫的胡须，正要皱眉，季白却抢先一步摁下了拍摄。
“你干什么？”庄恕瞪他。
手机递到了庄恕眼前，“你看看，拍得好不好？”
图片里是他和季白，脸上加上了猫的胡须，看起来平添几分可爱的意味。他们背靠着长城古老的石砖，石砖的上方是碧蓝的天空和连绵的群山，干净的没有一点杂质，刚刚好两只飞鸟掠过天空，季白的手机记录了下来。
当年男孩的伯公应该就是如此，行走在黑暗中，背后就是光芒万丈，万里河山，可是他们不能回头，注定在黑暗中越走越远。
『京剧』
看戏人终做了戏中人，痴痴缠缠辨不清假与真。
离了长城，男孩笑着说要去找找京剧的头面给伯公带回去，也好给老人一个故国的念想。
“你刚才说，你伯公不是喜欢粤剧么？”
“但是我也只有时间在北京转转，跑不了那么远。”男孩笑，“何况我伯公也会唱京剧，唱的不比那些专业的差。”
祖父刚做特工的那一年春节，他逼着伯公唱了一段《苏武牧羊》。当时祖父不确定伯公的身份，只当伯公投敌叛国，所以，那也算是一种提醒吧。
“后来我祖父才知道，原来他的上级就是伯公。”
他记忆里伯公就唱过一次戏，唱的是关二爷单刀赴会。二伯公就在旁边给大伯公伴奏，祖父说二伯公手里的京胡跟了他几十年了，竟也完好如新。
在吴江与大夫共饮琼浆，在筵前细听我诉说衷肠：想当年破黄巾东除西荡，战吕布，杀文丑，斩却颜良。
数十载动干戈未离马上，奉主命统大兵坐镇荆襄。今日里饮酒在临江亭上，蒙厚意备酒宴甚实叨光。
“大伯公后来总说他老了，唱不动了，所以我也就听过一次。”男孩说，带着点怀念的意味。“大伯公唱戏真的很好听，二伯公也是，可是他们后来都推脱不唱了。”
天色已黑。
男孩看着外面的景色，良久方对季白道：“这么晚了，你送我回酒店吧，今天真的谢谢你们，我明天就走了。”
“你就待一天？”
“嗯，这次主要也就是帮老人完成他们的心愿，”男孩晃了晃手里的相机，“他们惦记的东西都在这里，我也要开学了。”
“对了，”男孩想到什么似的，冲着两人吐吐舌头。“你们也要幸福啊。”
季白微笑，“谢谢你。”
“只是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。”
“我姓明。”
日月昭昭，合聚为明。
『叁·空梦尽』
几个月后，明楼收到了一个从嘉林寄来的包裹，挺沉的，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。
明诚帮他打开，看见里面的东西忍不住愣住了。
几盒桂花糕，几张如今明公馆的照片，还有一封信。
明楼打开，信不长，他很快看完，然后看着收拾快递垃圾的明诚轻轻的笑了。
“明昭上次回国认识的那两个小鬼写来的。”东西虽然简单，但是不难看出庄恕和季白真的用心了。明楼笑笑。
他们等了这么久，乱世中沉沉浮浮，好不容易得来的那份安定温暖，却是在年岁老矣的时候才拥有。
“阿诚。你看，有人祝我们幸福。”
当然……会幸福。
风雨过后必定是彩虹，对的人无论相遇的时间正确与否，都会得到一个好的结局。
明楼和明诚是，庄恕和季白也是。
他们都在珍惜生命中的温暖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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